第753章 落棋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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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棋为定！

苏鹏启并不好忽悠，可也要分坐在面前‘忽悠’的人是谁。</p>

苏鹏启看着方子业，目光平静下的内心涟漪逐渐翻开成涛涛波浪。</p>

方子业看起来就很年轻，比自己年轻多了，有一副好皮囊，且随着见识、学识的积累多了，身上不仅多了属于上位者的风骨，还有学者的“清傲”！</p>

这种清傲不是盛气凌人的那种倨傲，是发自骨子里的自信，并非是要把别人踩在脚下的威风凛凛。</p>

如果一年前，有谁告诉苏鹏启，有一个年轻人能够把全世界的肿瘤研究全部卡停，即便只是几个月都没办法正常运转，苏鹏启是绝对不相信的。</p>

而就是这样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事实不仅发生了，而且来得毫无预兆。</p>

一个良好团队的发展推进是有序交替进行的，组里面的大小课题有机结合运转，一部分课题处于收尾阶段，其他的课题必然已经开始。</p>

只有这样的内部循环，才足以支撑起一个健康的大团队。</p>

很显然，马俊院士的团队绝对称得上健康的顶级团队的，所以，团队里，也有很多小团体的试验被搁置。</p>

起因不必去细究，这件事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只是马俊院士也打听了这件事发生的细节。</p>

表面上看，是同济医院创伤外科的某团队的论文被质疑了，实则是方子业暴起直接对着肿瘤基础科研界直接拔了刀。</p>

一刀斩下，所有人都是平等的。</p>

包括但不限于方子业自己所在的团队……</p>

如果没有这样的战绩，自己的老师是不可能派自己带着电脑来汉市的。</p>

“方教授平时都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么？”苏鹏启的思绪翻转一圈后，问了一句题外话。</p>

“苏医生，在科研领域内，默认的常理既是用来遵守的，也是用来打破的！”</p>

“任何杂志的编辑部，都不束缚投稿人的身份、学历、职位、年纪，还算是目前最公平的成果展示区了。”</p>

“但实则，如果细细分析杂志之间的生态链，其实不同期刊之间也是在百舸争流。”</p>

“每个期刊都期待有团队携带着更好的科研成果投稿，以提升自己的科研影响力。”方子业说。</p>

“一些顶级的学者，每天都会接受到许多杂志社的邀稿，这并不是潜规则了。”</p>

苏鹏启的嘴角轻颤，问道：“方教授，可？”</p>

“可万一要是后面没有后续了怎么办？”</p>

苏鹏启不否认，一些顶级的学者与顶级期刊之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p>

顶级学者在迈到这个级别前，一定程度需要顶级期刊的帮扶，除非真的到了超然物外这一境界。</p>

“苏医生，马老师的团队，放眼全世界都是鼻咽癌治疗的顶级团队，于这个方向的研究肯定是会一直深入下去的。”</p>

“放射治疗在鼻咽癌的治疗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p>

“我不相信贵团队从未探讨过对目前的放射治疗方式进行改良的想法。”</p>

“既然有过这样的想法，那就肯定是可以往前走的，只要走了，多多少少总会有进步的。”方子业说。</p>

说实话，一般情况下，方子业真不想随便挖坑。</p>

在科研界挖坑，一般挖了之后，就得想办法去埋掉，做到有始有终。</p>

留下未解之谜这种操蛋的事情，听起来虽然很有逼格，实际上，也会被业界的从业人员前赴后继地骂得跳脚……</p>

就好比，数学界的一些猜想，固然有很多人愿意去挑战，但挑战的人，肯定不知道骂了猜想提出人成千上万次。</p>

没事瞎J8提出什么猜想啊？您TM要是真的利害，您把他证明出来不就好了？</p>

左猜右猜，更多猜想其实都是错的。</p>

只有少部分，没被证实的，且对数学基础研究影响比较深远的猜想，才为人众知。</p>

挖坑不埋，不是一个好的科研品德。</p>

“方教授难道，对放疗的基础研究也有涉猎？”苏鹏启并未完整阅读过方子业写过的相关文章，所以他真的不知道方子业的科研边界在哪里。</p>

反正，目前他搜集到的资料，显示着方子业擅长基础科研、术式改良的临床科研、动物试验三大版块。</p>

“有一点，也有一些想法，不过现在并不是仔细探讨的时候。”</p>

“苏医生不妨把我的想法给马老师说一声……如果马老师不同意的话，我们就再想其他的办法。”</p>

“苏医生这次来汉市，肯定不止待一天两天的对吧？”方子业回。</p>

想要吸引一个院士，普通的idea肯定是不够格的，会让别人觉得你有毛病。</p>

一个普通术式的改良，你拿着去给裘正华老教授投诚，他肯定都懒得看你一眼。</p>

因为如果他愿意的话，这样的小改良，他一年就可以提出来十几个，不差你这一个。</p>

除非是原创，除非是对目前的新病种进行重塑的治疗研发，或者像是对肿瘤治疗的基本方式产生变革式影响的改良，才能对他们产生浓厚的吸引力。</p>

其核心就只有两个，要动摇到“基础”！</p>

基础版块、基础原理、基础理论的东西！</p>

因为基础动摇了，一切基于基础的上层建筑都得重新推翻掉。</p>

以新的基础所衍生的一切改良，都脱离不开基础理论，这样产生的影响更加深远，也会使得一个病种的治疗，产生翻天覆地地改变。</p>

甚至用脱胎换骨都不为过！</p>

……</p>

十点左右，方子业几人自酒店里告辞。</p>

苏鹏启还要给马俊院士汇报今天的谈话结果，方子业几人也要各自回去休息。</p>

从酒店的电梯走出来时，大堂刺目的灯光使得揭翰的眼睛轻轻一眯，语气略迟疑：“师兄，我们骨科的放射治疗涉猎不多。”</p>

“您这么给马老师抛诱饵，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p>

骨科肿瘤的治疗常规中，没有放射治疗这一项，放射治疗多是为骨肿瘤转移患者缓解疼痛的姑息性治疗。</p>

方子业转头道：“骨科肿瘤放射性治疗的治疗原则，你没背过吧？”</p>

胡青元停了两秒钟，便提取了相应的记忆突触：“不易进行手术的部位。肿瘤较大手术困难者。患者强烈拒绝手术。”</p>

揭翰看了胡青元一眼，略低下了头去。</p>

比起背书，他这个理论非常深入的人，都比不上胡青元。</p>

只是胡青元目前只停留在背的层次，完全说不上理论通融。</p>

“与我们骨科有关的脊柱外科中，有一些肿瘤也是不方便切除的。”方子业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游。</p>

“总得去管。”</p>

“没有用过，不代表永远没用！~”</p>

揭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变得惊悚起来，声音一下子扯得差点憋过气去，太里太气，尖锐且低沉：“师兄，延髓区那是生命中枢~”</p>

“我知道，我又不轻易切它。”</p>

方子业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揭翰和胡青元二人走出了酒店门口。</p>

冷风拂过后，三人都不禁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子。</p>

迎着揭翰和胡青元二人的目光，方子业道：“我们是个骨科医生，虽然我们骨科更常见的病种，多是不致命的。”</p>

“似乎注定我们骨科医生的本职身份就是给患者治病，而并非救命。”</p>

“可实际上，每个专科，都余留有发挥你这个职业本色的大小区域，只看你能不能走过去。”</p>

“当好一个骨科医生，也足以让你体会到所有医生的快乐。”</p>

“已不必外求。”</p>

“别人可以不懂，我们要懂，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轻易地转变自己的专科方向。”</p>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怎么私下里给我发信息……”</p>

揭翰顿了步子，胡青元的双脚如同傀儡一般地前行，已经完全思考了自己该怎么起步落步。</p>

其实揭翰和胡青元两个人，都是不容易被忽悠和洗脑的人，一般的魅力想要让他们处于痴迷状态非常困难。</p>

智者除了不入爱河，智者也不轻易入迷局。</p>

哪怕是个人崇拜这样的个人自由，主要是他们能思考。</p>

但这一刻，方子业身上，由内而外，本能散发的魅力，是没有几个专业内的人可以抵挡得住的。</p>

胡青元是段位比较低，看到业内的大佬，当然崇拜更多。</p>

揭翰则是一路随方子业同行，很多时候，他都只是把方子业当成了一个师兄，当成了一个大哥。</p>

更多的是师兄弟，或者兄弟感情。</p>

兄弟感情是会祛魅的。</p>

兄弟感情之间，想要重新涂上发自内心的魅力，非常困难。</p>

方子业做到了。</p>

但同样的，揭翰也觉得，自己距离方子业的段位越来越远。</p>

祛魅的过程在于了解，重新涂上魅力的根本在于境界差距。</p>

方子业与胡青元二人到了车旁，看了揭翰一眼，而后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非常平常地进到了车里。</p>

胡青元开始启动，车灯都没有射向揭翰所在的方向。方子业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给揭翰发了一条信息。</p>

“揭翰，早点回去休息。”</p>

揭翰拿起了手机，看到了方子业的信息后，嘴角忽然泛起了笑意。</p>

这一刻，他想起了之前在实验室里时，胡青元说过的一段话。</p>

非常经典。</p>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故常有，欲以观其徼。</p>

方子业已经逃离了他视野里的边界，所以在两人之间，重新涂上了一层别样的隔离罩。</p>

揭翰搞不明白方子业此刻所处境界的奥妙了。</p>

揭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默默地收回了散发的心思，走向了自己的爱车旁边，启动回程……</p>

一夜无话！~</p>

周三。</p>

早上，七点二十分。</p>

方子业如常地来到了科室里后，打算进到住院总办公室进餐，可刚好从医生办公室门口转向的时候，被追来的家属喊住了。</p>

“方教授、方教授，您可算来了。”</p>

“那个，我是6床的病人啊。我这个月第一时间就住进医院来了！~”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靠近。</p>

她老婆推着他，略加快了速度。</p>

“你好你好，我记得你。”方子业转头笑道。</p>

“方教授，我老公他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呀？这都住院进来十几天了。”中年女人挤着笑脸，语气温和，仿佛生怕惹恼了方子业似的。</p>

方子业闻言，抿了抿嘴：“你老公的情况非常复杂，是脊髓损伤的综合征。”</p>

“我还要更仔细地斟酌几天，才能够定下来一个更合适的方案。”</p>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大概会安排在下周一或者下周三。”</p>

“他这个手术，急不得，更急不来。”</p>

脊髓损伤所致的偏瘫，康复了就是康复了，没有康复的话，想要完成功能重建，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先例。</p>

他的手术，不应该叫功能重建了，是功能再造！！</p>

是目前科室里收治进院病人中，最复杂最棘手的一个。</p>

中年男子闻言笑着回道：“方教授，这个我知道的，如果能急得来，我也不用等到今天了。”</p>

“只是吧，我住院进来这么久了，和我一批住院的病友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出院了，我这手术都还没有个准信儿。”</p>

“说心里不着急是不可能的。”</p>

“天天都没什么事情做。”他拍了拍自己的废腿叹气。</p>

有时候，他都想过更加极端的截肢，然后上一个人工智能的义肢，让自己重新站起来，享受行走的乐趣。</p>

“大哥，您的心情我能理解。”</p>

“不过慢工出细活，虽然你们愿意相信我，让我们一起拼一把，可也不能乱拼，为了把手术做完而做完。”</p>

方子业说：“我心里的压力其实比你们更大一些，你这个情况，目前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先例，一切都得重新推定。”</p>

“做手术肯定不是开个刀，进到身体里面动来动去就有效果的，一些细节，基本原理等，都需要摸清楚之后，才能够在手术过程中有迹可循。”</p>

“你们看起来，我们天天好像没把你们当一回事儿，其实我们私下里都已经聊过好多次了。”</p>

“真的不能急。”</p>

“其实我的门诊啊，像你这样的患者不在少数，但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收第二个，就是想要把这个手术彻底摸透。”</p>

“争取达到，就算你是第一个手术患者，也能够争一个更好的预后！~”</p>

“虽然不能保证，以后你的手术质量是最好的，可咱们争取不要后悔对不对啊？”</p>

方子业的言辞恳切。</p>

新病种刚启航时，病人的信任，是主刀医生敢操作的底气之一。</p>

“那就辛苦方教授您了，有个信息就好，我也不那么着急。”</p>

“打扰你了啊，方教授。”中年依旧陪笑，收敛了自己的‘奢望’！</p>

当一个中年，困郁于瘫痪这个功能性疾病，求诊无门时，方子业愿意把他收治住院，其实就是给他打开了一扇希望之门。</p>

没有人愿意瘫着，哪怕是一个老人也是如此。</p>

“下周，下周就应该会安排你手术了。”方子业道。</p>

……</p>

目送着中年夫妇二人离开，方子业的目光从迷茫开始转为笃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