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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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鸾听了这话，心像是被蛰了一下。</p>

大锤为什么天天去银沙河抓鱼？因为河边就矗立着唐家青砖白墙的祠堂，祠堂西阁两间夏屋改造的学堂，总是能够传出朗朗的诵读声。</p>

他想学，但老楚家没有这个经济条件供他去念书。</p>

“真羡慕驴娃，唐学究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大名！翎，就是大鸟翅膀上又硬又长的羽毛。唐翎，就是唐家一飞冲天的鸟，多气派！”</p>

楚大锤有些幽怨，“哪像我，爹娘不识字，随便给我起个大名儿叫楚穷，咱家本就够穷的了。”</p>

他已经十三岁，有了敏感的自尊心。昔日一起玩泥巴掏鸟窝抓蜻蜓逮耗子的玩伴们，一个个有了响亮的名字，穿上儒雅的青衫，念起了圣贤之书，准备考县学，考生员，他还是目不识丁土里刨食，被村里人大锤、穷娃子地呼来喝去，一声声把财运都给喊破了。这人有脸树有皮，他也会自卑。</p>

楚鸾拍了拍大锤的肩膀，宽慰道：“兄长此言差矣，这个穷字，可是个极有内涵的好字儿！”</p>

楚大锤苦涩道：“鸾妹你也笑话我。”</p>

“穷，并非单一指贫穷。《大学》中，穷至事物之理，是让儒生们把用功做学问的关键用在一个'穷'字上。”楚鸾笑吟吟道，“所以说，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字，比翎寓意更深远！”</p>

楚大锤猛然瞪大了眼睛，激动地脸颊通红：“是这样么……”</p>

楚鸾继续道：“除了四书五经的大学之外，《易传·说卦》中也有言：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意思就是通过穷尽事物的道理以至于明白事物的本质，最终通达天命。这可是易经中的圣人教诲，兄长莫要妄自菲薄，你这大名儿都到了通天命的境界了，岂是区区鸟类的翎羽所能比？”</p>

“好好好！不改了，就叫楚穷！”</p>

楚大锤呼吸急促，“妹妹懂的真多，还会圣人的句子。你什么时候读的四书五经？”</p>

楚鸾打了个哈哈：“是以前唐翎念给我听的，他还教过我写字儿呢。大哥，天很晚了，回家睡觉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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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溽暑蒸人。</p>

小唐氏在土糖寮里添水加柴，熬糖的大灶炉温度极高，她已是汗雨通流，短衫湿透。颇费了番功夫，成功弄出一锅黄黑色浓稠糖浆。</p>

“阿鸾来了。”</p>

小唐氏用袖子擦了擦滴入眼睛里的汗，咯咯笑起来，“跟你说件稀欠事儿，大锤那臭小子今儿天麻麻亮就去推木碾子榨甘蔗汁了，还让我唤他大名楚穷，说是昨夜里银沙河的仙女托梦，说这是个通天命的好名字。”</p>

楚鸾正抱着一坛子澄清了一夜的黄泥水进来，听了这话，险些把坛子摔了。</p>

小唐氏把糖浆倾入瓦馏中。</p>

分蜜的瓦馏上头宽下头尖，底部塞着稻草，横在糖缸上。</p>

肉眼可见那些粘稠绸的糖浆，杂质最多的部分沿着稻草流淌入糖缸里，形成黑滓。瓦馏中剩下的渐渐凝固成赤褐色沙状的糖膏。</p>

这些赤褐色的部分，就是黑砂糖了。</p>

“大伯母，我有个法子，能让这黑砂糖颜色变得更浅，要不要试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