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舌战群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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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人这是何苦哟……</p>

毋湜、王贽相视苦笑，目视杨伟回到队伍，随即王贽半褒半贬道：“赵正言三言两语便离间我三人，更去一人，此等心计、手段，令人佩服。”</p>

“哪里哪里。”赵旸假装听不出王贽的讥讽，拱手笑道：“还得感谢王谏院的暗助，方才若非王谏院往毋谏院身旁一站，又岂能迫使杨谏院乖乖就范？若王谏院能再助我一把，我愿与王谏院和解，承诺事后绝不报复今日之事，如何？”</p>

“……”王贽面色一滞，脸庞顿时绷紧。</p>

而与此同时，毋湜猛地转头朝王贽看去，目光惊疑不定。</p>

这一幕看得殿内君臣暗呼好家伙：故意讲给杨伟听令其与王贽结怨不说，还要离间王贽与毋湜二人，这小子确实狡猾！</p>

王贽显然也注意到了毋湜的举动，摇摇头镇定道：“赵正言休想故技重施，离间我与毋谏院。”</p>

赵旸笑着挑刺道：“王谏院将自称放在毋谏院之前，这可不是一个能令人信服的举措啊。”不等醒悟过来的王贽作何补救弥补，他又对毋湜道：“要不然毋谏院暗助我一把？我同样承诺和解，事后绝不报复。”</p>

眼见王贽亦转头看来，毋湜沉声道：“赵正言休想戏耍我二人，毋某必不会令你得逞。”</p>

“那我接下来的提问，那两位可要想仔细了，免得……呵！”说着，赵旸重申之前的提问：“依两位之见，辽国、西夏哪方对大宋威胁更大？且大宋若要用兵，当首要对哪方用兵？”</p>

听到这二选一的提问，毋湜与王贽不自觉地对视一眼，仅以眼神交流却谁也没有贸然开口，想来他二人不止是怕再中陷阱，也有担心对方临阵倒戈，之前赵旸的离间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p>

“两位等什么呢？”赵旸好笑地催促道。</p>

还不是因为你？</p>

毋湜恼心地瞥了一眼赵旸，权衡一番后终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另起话题：“如赵正言所言，我知澶渊之盟乃……耻辱也，不可自欺欺人，但赵正言可曾想到，又或者赵正言疏忽了，一旦两国交兵，各中花费、损失远不止每年的数十万……”</p>

赵旸轻笑道：“毋谏院的意思是，此刻我啪地给你一巴掌，还要毋谏院每年给我四十贯钱，你觉得跟我当殿殴斗的代价不止这个数，所以就答应支付了，是这个意思么？”</p>

殿内群臣想笑却又不敢笑，而毋湜则面色涨红。</p>

见此，赵旸又追击道：“一巴掌就是四十贯，那这生意好做啊。明年我再给毋谏院一巴掌，索要六十贯，毋谏院给不给？后年我再一巴掌，要八十贯，毋谏院又给不给？”</p>

殿内君臣听得好笑但又笑不出来，毕竟当前他宋国与辽国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p>

“若得寸进尺，介时毋某自然要抗争！”毋湜羞恼道。</p>

“不会。”赵旸目视毋湜摇摇头道：“因为毋谏院安逸惯了，做不到豁出性命与我抗争，毋谏院所谓的抗争，不过是在谈判桌上，攥着拳、憋红脸，据理力争罢了。管用么？不管用。”</p>

毋湜憋地面色涨红，尽管他知道赵旸这是拿他二人比作大宋与辽国的关系，但如此被嘲弄还是让他羞愤不已：“赵正言要辩论宋辽关系就请直言，何必借机羞辱臣僚？”</p>

“不是你先开始的么？行了，你就说我讲的对不对吧？”</p>

“……”</p>

眼见毋湜面红耳赤，从旁王贽替其解围道：“毋谏院不愿与赵正言相争只是顾念同僚之情，兼更不愿御前失仪，岂能像赵正言这般无礼？至于宋辽邦交，若辽国亦似赵正言这般得寸进尺，不知分寸，我大宋自然要抗争，绝不仅限于谈判。”</p>

赵旸不气反笑：“拿什么抗争？”</p>

“拿……”王贽的话戛然而止。</p>

“说呀。”赵旸轻笑道：“若辽国以兴兵相要挟，介时是你们这些文官写诗词歌赋去骂死他们，还是怎么着？”</p>

“……”王贽一言不发。</p>

见此，赵旸冷笑一声道：“外交谈判的坚实后盾乃是综合国力，即国家的强与弱，弱国无外交。昔日张仪出使六国，六国奉为上宾、不敢得罪，为何？因为张仪背后有强秦的军队嘛，军功爵制之下，秦军个个如狼似虎，各国打不过嘛。……大宋呢？军士毫无地位、尊严可言，自身也因此丢了荣誉，脸上刺字，被骂做贼配军，我说一句‘谁道仅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今日就被你等联名弹劾，口诛笔伐，你指望叫这些军士心甘情愿、豁出性命去为国征战？”</p>

王贽正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领了俸钱，吃了军粮，自当为国捐……效力。”</p>

赵旸轻哼一声，摊摊手道：“你忘了还有句话叫君视臣民如土芥、则臣民视君如仇寇，套用于国家与军士二者，似乎也无不妥？”</p>

“……”王贽为之语塞。</p>

从旁毋湜见此，抢过话头道：“唐末种种乱象与惨剧，皆因武夫、军卒失了制衡所致，赵正言莫非不知？”</p>

赵旸嗤笑道：“矫枉过正，毋谏院又可知晓这是何意？……这世上还有人吃饭噎死呢，毋谏院为何不学学因噎废食？”</p>

毋湜愤声道：“你这是狡辩之词！人不进食岂能长活？”</p>

“你这是荒唐之论！国不重军岂能久安？”</p>

毋湜被堵地险些喘不上气来，微吸几口气稳了稳心神后才恨道：“崇文抑武乃是太祖时定下国策！”</p>

“那又怎样？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即便是太祖所制国策，也未必就一定适用于八十年后的今朝。”</p>

“你敢对太祖不敬？！”毋湜大呼一声，忙朝赵祯作揖，企图使盘外招制胜：“臣要劾弹赵旸对太祖不敬！”</p>

赵旸摊摊手，一脸无语道：“官家，臣几时对太祖不敬了？相反，臣坚信太祖若仍在世，贤明如他必定会认可臣的言论！”</p>

说着他话风一转：“毋湜未获悉太祖心意便贸然指责臣，臣要弹劾他欺君罔上！”</p>

毋湜闻言愕然，难以置信道：“我要如何获悉太祖心意？”</p>

赵旸头一歪，低声为其献策道：“你可以下去问太祖，再托梦于我……对了，以太祖的雄才伟略，说不定正在下面招兵买马夺阎王之位，你言必称太祖，如此忠心，岂可不随御驾左右？”</p>

赵祯看得哭笑不得，佯装抬手轻揉额角，借机用袍袖遮掩忍俊不禁的笑容，满殿朝臣想笑却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地辛苦，同情地看着毋湜被气得浑身发抖。</p>

之前见赵旸要同时以一敌三，与三位知谏院当殿辩论，群臣只认为此子狂妄，没想到转眼之间，三名知谏院一个被逼得退回原位，一个被说得哑口无言，一个被气得浑身发抖。</p>

以一敌三，居然还被这小子占了上风？</p>

有点神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