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赴陕西之夏竦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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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夏竦确实是想试试这个叫做赵旸的小子是否确实如宋庠所说的那般肆无忌惮，一番试验，果然如此。</p>

换做十年、二十年前，他多半会想着挫挫此子的锐气，但现如今他可没这個心气了，毕竟他自知已半截入土，为后代子孙考虑，何必得罪正受宠的赵旸呢？</p>

还是那句话，他们和这小子又没什么利益冲突。</p>

于是接下来夏竦非但没有再刁难赵旸，反而邀请高若讷与赵旸到府上用宴，盛情款待。</p>

赵旸起初还以为这老家伙有什么诡计，毕竟夏竦的名声也不是很好，甚至还被推崇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的士子骂做奸臣，但事实证明夏竦也并未有什么企图。</p>

哪怕赵旸故意试探：“国公不怪下官替范相公说话，劝官家将他召回京朝？”</p>

高若讷一听心中惊骇：你小子这不是故意找茬么？</p>

没想到夏竦却不以为意，哈哈笑道：“范仲淹？老夫与他虽政见不同，但却无私怨……赵司谏恐怕不知，昔日范仲淹献《百官图》讥讽宰相吕夷简，弹劾其把持朝政、培植党羽、任用亲信；吕夷简反诬范仲淹越职言事、勾结朋党、离间君臣。最终范仲淹遭罢黜，知饶州，出京那日唯有龙图阁直学士李紘、集贤校理王质出郊为其践行。两年后李元昊叛宋，老夫任陕西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怜其有才却郁郁不得志，遂保举他与韩琦一同担任老夫副手……赵司谏你说，老夫是不是与他有恩？”</p>

赵旸微微一愣道：“若真如此，那确实是……至少比我旁边这位要好得多。”</p>

夏竦表情古怪地瞥了眼高若讷，见其憋得面色涨红却又不敢发作，心中暗暗称奇，随即叹息道：“那时老夫也未想过施恩图报，不过是怜其才华才为其保举，未曾想后来庆历年间，老夫只因与其政见不合，便为天下士子骂做奸臣，实在是……”</p>

高若讷忙劝道：“那些士子懂得什么？范仲淹确有功绩，但又如何及得上国公？”</p>

说着，他细数夏竦曾经为人称道的事迹与功绩，比如讥讽、弹劾奸臣丁谓；在朝中官员尽数迎合真宗推崇福瑞、神仙时独自上奏，反对劝谏，阻止真宗大兴土木建造神坛；调任知襄州时救济灾民，活四十余万人；知洪州时破除当地迷信，取缔一千九百户巫师，勒令其归改农事，学习针灸等医术，断绝迷信妖风；更别说后来坐镇陕西，主持与西夏战事。</p>

听到这些，夏竦虽连连摆手，却也面带得意之色。</p>

眼见夏竦与高若讷颇有些一唱一和的意思，赵旸虽没有作声，但也必须承认，被天下士子骂做奸臣的夏竦，确实做过许多功绩。</p>

宴席过后，待赵旸准备与高若讷一同告辞离去时，夏竦命元随仆从奉上一口木盒，递给赵旸。</p>

赵旸微一皱眉，却听夏竦拍拍盒盖道：“盒内之物，乃老夫昔日在陕西任职时积年累月所绘写的书稿，虽是随性记录，但自认为也有一些价值，高相公与赵司谏此番前去陕西，也许能用上。”</p>

赵旸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眉头舒展首次正色拱手道：“多谢国公。”</p>

“不必。”</p>

夏竦摇摇头叹息道：“昔日老夫与范仲淹、韩琦等，苦心经营陕西，奈何任福贪功冒进、中计溃败，此后又接连两阵皆败于西夏，致十万军士败亡，此仇此恨，老夫毕生难忘，可恨老夫年事已高，报仇无望，今闻赵司谏器重军士、武官，有覆夏吞辽之志，若日后赵司谏能击败西夏，且那时老夫尚在世，定当为赵司谏邀功请赏！”</p>

“……”赵旸惊讶地看着夏竦，见后者一脸正色，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轻笑拱手道：“那就承国公吉言了。”</p>

片刻后，赵旸与高若讷在夏竦亲自相送下离开后者的住府，乘上来时的马车。</p>

待马车缓缓启动后，赵旸问高若讷道：“难得你居然还有称颂他人的时候……方才你与夏相公一唱一和，细数其功绩，是希望淡化我对你等的成见？”</p>

“……”高若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嗤笑道：“我不过于为夏相公鸣不平罢了，岂有什么图谋？”</p>

赵旸挑了挑眉，他大致能猜到夏竦、宋庠、高若讷等人的想法，但既然高若讷不愿敞开了说，他也懒得深究。</p>

反正，他从一开始心中就有自己的一条标准。</p>

待出城后回到他天武阁待制夏安期，此人正是夏竦的长子。</p>

其父夏竦都要设宴款待赵旸与高若讷，夏安期又岂会无故得罪？</p>

待赵旸一行刚抵达长安城外，夏安期便带着一干官员闻讯出城，亲自迎接赵旸与高若讷。</p>

在一番寒暄客套后，赵旸得知夏安期与自己同为工部郎中，好奇询问对方岁数，得知夏安期今年四十一岁，不禁心下暗暗咋舌——这一对比，他才知道从六品下的工部郎中是何等分量。</p>

当晚，夏安期于城内住府宴请赵旸与高若讷，盛情款待，自是不必多说。</p>

鉴于一连赶了二十二日的路程，次日赵旸下令全军在长安城外歇整，又拜托夏安期遣人为麾下天武第五军禁军将士提供酒肉，作为慰军。</p>

寻常路过的禁军哪有这待遇，哪怕是高若讷提出这等要求，夏安期都得考虑考虑，但提出此要求的是赵旸，夏安期一口答应，当即遣人送来猪五十头、羊二十只，其余家禽数十只，这令赵旸对夏安期印象大好。</p>

慰军期间，赵旸、高若讷与夏安期等京兆府官员又做了一番商议讨论，夏安期信誓旦旦表示定会支持二人编户齐民之事。</p>

四月二十六日，在与夏安期谈过之后，赵旸与高若讷又率军直奔泾原路的渭州。</p>

原因很简单，即陕西四路中，鄜延、环庆、秦凤三路都有险固之地，可以据险而守，唯独泾原路，从镇戎军至渭州，再到泾、邠二州，大多地势开阔，堪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属于易攻难守之地，是陕西四路中边防最薄弱的区域。</p>

三川口之战后，西夏接连攻宋，大多便是走这条路，因此赵旸决定率军驻扎于泾原路，从泾原路率先开始修筑城塞。</p>

另外，范仲淹推荐给赵旸的张亢、郭逵二人，便恰巧都在泾原路：张亢任知渭州领果州团练使，而郭逵任泾原路都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