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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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居高临下的姿态，那朗声开口时几乎要喷到秦望舒脸上的唾沫星子，都彰显着他此刻的亢奋。</p>

“回夫子！《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p>

“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p>

他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声音洪亮至极，充满了读书人的自傲与优越。</p>

每一句话，都是在歌颂圣贤。</p>

每一个字，都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向秦望舒。</p>

他虽未点名，可谁都听得出，他口中那些忤逆不孝、禽兽不如的行径，骂的就是秦望舒对她母亲沈莉的所作所为。</p>

“说得好！”</p>

苏玉蓉第一个带头鼓掌叫好。</p>

满堂附和。</p>

孔夫子捋着胡须，那张铁青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p>

整个文阁，都沉浸在一种名为“正义”的狂欢里，而秦望舒，就是那个被献祭的祭品。</p>

秦望舒静静地听着，一动不动。</p>

直到苏子轩说完，得意洋洋地准备转身，回到座位上接受众人崇拜的目光。</p>

她，终于抬起了眼。</p>

那双清冷的眸子，平静地扫过苏子轩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p>

她没有反驳，没有辩解。</p>

她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调，轻轻地，问了一个问题。</p>

“敢问这位兄台。”</p>

“若父母为贼，窃国之鼎，子当如何？”</p>

刹那间，满堂的叫好声，戛然而止。</p>

苏子轩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p>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滚烫的破布，一个音都发不出来。</p>

这个问题……</p>

这个问题他怎么答？！</p>

答“为亲者讳”？</p>

那是罔顾国法，是贼子同党！他这辈子都别想踏入科举考场！</p>

答“大义灭亲”？</p>

那是背弃人伦，是不孝之子！他刚刚才把“孝”捧上天，现在就要亲手把它踩进泥里？</p>

这不成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p>

送命题！</p>

这是一个无论怎么选，都会把他死死钉在耻辱柱上的诛心陷阱！</p>

秦望舒，只用一个轻飘飘的问题，就把他刚刚用圣贤书筑起的所有道德高台，炸了个粉碎。</p>

苏玉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p>

她听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她看得懂气氛。</p>

孔夫子的手，死死攥着戒尺，那把坚硬的竹尺，在他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p>

他那张老脸，从铁青，涨成了猪肝色。</p>

这个野丫头！</p>

她不是在斗嘴！</p>

她是在质疑圣贤之道！是在动摇他们这群读书人赖以生存的根基！</p>

冷汗，从苏子轩的额角大颗大颗地渗出，滑过他惨白的脸颊。</p>

文阁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听不见。</p>

窗外，一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砸在窗台上，“啪”的一声轻响，吓得好几个人猛地一哆嗦。</p>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p>

一道慵懒中带着三分戏谑的声音，慢悠悠地，从角落里飘了出来。</p>

“孔夫子，何必动气。”</p>

“这个问题，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p>

众人猛地循声望去。</p>

只见在文阁最角落，那扇大开的轩窗外，苏晚星不知何时正闲闲地靠着一棵桂花树。</p>

秋日的光落在他华贵的锦衣上，斑驳陆离。</p>

他手里没拿书，只捏着一根细长的狗尾巴草。</p>

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停在膝盖上的一只绿色蚂蚱。</p>

仿佛学堂里这剑拔弩张的一切，都与他无关。</p>

他对着那受惊的蚂蚱轻轻吹了口气，蚂蚱振翅飞走，消失在秋光里。</p>

他这才抬起眼，看向堂内，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