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木偶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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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瑾。</p>

他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料子是苏家嫡系子孙才有的云锦，袖口用银线绣着不易察觉的卷云纹。</p>

这身衣服将他乡野间的尘土气涤荡干净，他不疾不徐，身姿挺拔。</p>

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p>

甚至连步伐的节奏，都未曾改变分毫。</p>

那道冷峻的背影，将他与身后的整个世界，泾渭分明地隔开。</p>

那股疏离感，比昨日花厅里的刻意隐忍，更冷，也更真实。</p>

秦望舒的脚步，几不可查地慢了下来。</p>

她对身旁的苏云溪，递去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p>

苏云溪心领神会，嘴角扬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p>

两人刻意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吊在苏怀瑾身后。</p>

她们的交谈声，压低了，却又像故意似的，断断续续，恰好能让前面的人听个一清二楚。</p>

“啧。”</p>

苏云溪率先开炮，她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苏怀瑾的背影，声音里满是挑剔。</p>

“你看他走路的姿势，每一步迈出去的距离都分毫不差，腰背挺得像根戳进地里的竹杆子，跟书里写的什么‘君子之行’一模一样。”</p>

她撇了撇嘴，语气轻蔑。</p>

“真没劲。”</p>

前方的苏怀瑾，那完美无瑕的步履，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p>

秦望舒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轻笑一声，接过了话头。</p>

她的声音比苏云溪更轻，更柔，却也更毒。</p>

“何止是走路。”</p>

“我猜他连每天卯时几刻起身，用几碗水漱口，看几页圣贤书，都是用尺子量好的。”</p>

“你说，这样的人活着，累不累？”</p>

秦望舒侧过头，看着苏云溪，眼底闪着狡黠的光。</p>

“像个被线牵着的木偶，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演给别人看的。”</p>

“演得越完美，内里就越空洞。”</p>

木偶。</p>

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针，带着滚烫的恶意，狠狠扎进了苏怀瑾的灵魂深处。</p>

前方的身影，猛然一顿。</p>

他停下了脚步。</p>

风停了，叶落声也静了，廊下的光影都似乎凝固。</p>

苏怀瑾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来。</p>

那张俊美冷峻的脸上，再无昨日的隐忍。</p>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压抑着冰冷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死死地盯着她们。</p>

他所有的体面，所有的城府，在“木偶”这两个字面前，被撕得粉碎。</p>

他可以忍受别人鄙夷他的出身，可以无视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p>

因为他坚信，他能凭借自己的才华与努力，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p>

他的自律，他的坚忍，他十年如一日的刻苦，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基石。</p>

可现在，这两个高高在上的苏家小姐，却将他最珍视的一切，轻飘飘地定义为演戏。</p>

一场无趣的，虚假的，被操控的木偶戏。</p>

这比任何直接的辱骂，都更加诛心。</p>

这是对他整个人的存在，最彻底的否定与践踏。</p>

苏怀瑾冷冷的看着他们，终于开口，声音因压抑而显得低沉沙哑。</p>

“将别人用十年寒窗磨出的傲骨，用九死一生换来的体面，轻飘飘地称之为‘一场戏’。”</p>

他轻笑了一下。</p>

“是不是很有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