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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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人

记忆在一刹那席卷而来。</p>

奶奶病逝前，曾将所有来陪床的孩子们叫到跟前，用颤抖的手翻开已经打了卷儿的存折。</p>

“这里是我和你们爸存了大半辈子的钱，等我走了，你们就把房子卖了，所有的钱堆在一起，平分，别因为钱的事情吵架。”</p>

“房子卖了，那小光哥哥不就没地方——唔！”</p>

弟弟话没说完，就被后妈捂住了嘴巴。</p>

盛夷光站在人群的最外围。</p>

终于有人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p>

但他后妈没有。</p>

弟弟没有。</p>

他爸爸，更没有。</p>

奶奶的葬礼很简单，从医院拉出，棺材在家里停放了三天，拉去火葬场，再出来就变成了一个盒子。</p>

墓碑前，盛伟喊住盛夷光。</p>

“小光，我有件事和你说。”</p>

盛夷光停下来。</p>

盛伟摸了摸凸出来的啤酒肚，半天找到话头。</p>

“最近在学校都挺好的吧？”</p>

“挺好。”</p>

“你奶奶给你留生活费了吗？”</p>

“没有。”</p>

“那你……”盛伟再一次局促地摸过他的肚子，“是当初学校给的奖金花到了现在？”</p>

“嗯。”</p>

盛夷光当初保送清华，学校给了一大笔奖金。</p>

后妈还来打探过他的钱放哪儿了。</p>

“够吗？”</p>

“我还做了兼职，够的。”</p>

盛伟明显松了一口气。</p>

“那就好，那就好，够花就行。其实你们学校的学费一年也不要多少，食堂饭菜也便宜，你是高材生，又找到了兼职，在外面租个房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国外的那些小孩儿一成年，家里都不管了……你从小就优秀，不用大人费什么心思，现在看着你，个子比我都高了，真是长大了。”</p>

看似在感慨他长大了。</p>

其实就是不想管他。</p>

家里从不困难。</p>

只是，钱不愿意花在他的身上。</p>

哪怕明知道爷爷奶奶的房子卖了以后，他无家可归。</p>

明知道他还在上学只是一个学生。</p>

盛夷光如鲠在喉，抿抿唇，大概是最近被裴度纵的，他不耐烦地开口。</p>

“你有事直说，我们之间，还要绕弯子？”</p>

盛伟脸色微微一变。</p>

是诧异，是尴尬。</p>

没想到素来逆来顺受的孩子会呛这一句。</p>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捆好的，大概是一万。</p>

“这是我攒的私房钱，你也知道你阿姨，看得紧……我给你不了你什么了，你弟弟还小，我得顾着他。爸知道你优秀，也不图你的优秀，以后路怎么走，活成什么样都靠你自己了。”</p>

盛夷光看着被塞到手心里的钱，很想，很想，很想，砸到他脸上。</p>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没爸爸了，是这个意思吗？”</p>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p>

盛夷光把钱塞进口袋里。</p>

“可以。”</p>

盛伟愣住。</p>

盛夷光声音平静，眼神也静。</p>

“我早就当自己没爸了。”</p>

……</p>

盛伟走到盛夷光面前，盛夷光这才看清楚他的脸。</p>

他老了。</p>

两鬓有了白发，头发也少了很多。</p>

凸起的啤酒肚不见了。</p>

“小光？你不认识我了？”</p>

不是不认识，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p>

盛夷光的平静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在裴度心上烫了一下。</p>

不用他说，裴度也能猜出来，会让他露出这副表情的人是谁。</p>

裴度上前半步，半个身子把盛夷光挡在了身后。</p>

“你好，裴度。”</p>

盛伟不明情况，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贵气，很傲，不是善茬，绝对是不好惹的富家子。</p>

这种人盛伟想来敬而远之，但人家伸手了，成年人的社交礼仪刻在骨子里，他就握上去。</p>

“你认识小光？”</p>

“当然。”</p>

“你也认识我？”</p>

“是啊。”裴度一笑，“老丈人嘛。”</p>

老，老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