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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夹了一筷子百合放到谭嗣同碗里,这是儿子小时候最爱吃的。
谭嗣同放下筷子,青瓷与红木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直视父亲,目光如炬:\"儿子所见,是大清江山日颓,列强环伺,百姓困苦。而朝廷上下,依旧醉生梦死,不思进取。\"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却字字如针。
谭继洵眉头一皱,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慎言!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逆耳忠言罢了。\"谭嗣同毫不退缩,\"父亲可知上海租界内洋人如何耀武扬威?华人过桥需向洋人脱帽行礼;可知广东百姓因鸦片家破人亡?朝廷一味求和,割地赔款,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放肆!\"谭继洵怒喝一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小嗣贻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男孩吓得瞪大了眼睛,泫然欲泣。
\"你读圣贤书,却说出这等无君无父之言!\"谭继洵气得胡须发抖,\"我谭家世代忠良,岂容你如此诋毁朝廷!自道光年以来,朝廷励精图治...\"
\"励精图治?\"谭嗣同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份皱巴巴的《申报》,\"父亲请看,上月法国在广西对我国又动手了,这就是朝廷励精图治的结果?\"
谭继洵扫了一眼报纸,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威严:\"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年纪轻轻,懂得什么?\"
\"儿子不懂朝廷大政,却懂得民心向背!\"谭嗣同声音提高,\"父亲在甘肃为官,可曾去民间看看?百姓食不果腹,卖儿鬻女,而衙门里的老爷们还在计较仪注礼制!\"
\"住口!\"谭继洵脸色铁青,\"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都是从那些康有为的邪说中学来的吧?\"
谭嗣同毫不畏惧:\"康先生主张变法图强,何邪之有?儿子以为,唯有废除科举八股,兴办新式学堂,学习西方技艺政制,方能救中国于危亡!\"
\"荒谬!\"谭继洵气得浑身发抖,\"西方蛮夷之技,岂能与我中华五千年文明相比?科举取士乃祖宗成法,八股文磨砺人才...\"
\"磨砺什么人才?\"谭嗣同打断父亲,\"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父亲可知道,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广设西学,如今铁甲舰已横行东海!\"
\"你...你...\"谭继洵指着儿子的手不住颤抖,\"你可知就凭你这番话,就足以让我谭家满门抄斩?\"
柳氏见状,连忙上前为谭继洵抚背顺气:\"老爷息怒,大公子远道而来,一时激动...\"
\"你闭嘴!\"谭嗣同猛地转向柳氏,眼中怒火更盛,\"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三从四德的枷锁,迟早要被打破!\"
小嗣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谭淑仪急忙过去抱起弟弟,轻声哄着,自己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在青石地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谭继洵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碗摔在地上,瓷片四溅:\"滚出去!你这个不孝子!\"
谭嗣同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儿子告退。\"说完转身大步离开,将门摔得震天响,惊得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走了。
夜风清凉,带着西北特有的干燥气息。谭嗣同独自站在衙门后院的荷塘边,望着水中残月倒影,心中翻江倒海。
他想起十岁那年,父亲教他读《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声音犹在耳边;想起父亲带他登岳麓山,指点江山,说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
那时的父亲,在他眼中是那样博学开明。何时起,父亲变得如此顽固守旧?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谭嗣同知道是妹妹,没有回头。
\"哥哥...\"谭淑仪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淑仪,你不必劝我。\"谭嗣同声音低沉如闷雷,\"父亲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教导我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父亲了。\"
谭淑仪走到哥哥身边,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苍白,眼下的泪痕还未干透:\"父亲年纪大了,思想难免保守些。但你方才那样顶撞他...\"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谭嗣同激动地转身,抓住妹妹的肩膀,\"淑仪,你可知我在上海所见?外滩公园门口挂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你可知广东一省因鸦片年流失白银千万两?朝廷却只会赔款子!长此以往,我华夏子孙将永世为奴!\"
谭淑仪被哥哥眼中的炽热吓到了,但她没有退缩:\"我明白哥哥的忧虑...但父亲身为朝廷命官,若被旁人听见你这番话...\"
\"听见又如何?\"谭嗣同松开手,长叹一声,\"淑仪,你还是这般善良。但有些事,不是体谅就能解决的。中国需要变革,需要有人站出来,哪怕...哪怕付出生命代价。\"
谭淑仪闻言惊恐地抬头,月光照得她眼中泪光闪烁:\"哥哥!你...你想做什么?莫非要学那些革命党...\"
谭嗣同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处黑暗中的山影,那是祁连山的轮廓。\"明日我会向父亲道歉,但我的想法不会改变。若他不能理解,我只好继续走自己的路。\"
一阵沉默后,谭淑仪轻声问:\"那个孩子...我们的弟弟...你打算怎么办?\"
谭嗣同表情复杂如风云变幻:\"孩子无辜...但父亲纳妾之举,我无法认同。母亲才去世七年啊...\"他说着,声音哽咽了。
\"柳夫人看起来...很贤惠。\"谭淑仪小心翼翼地说,\"她对父亲照料得很周到。\"
\"那又如何?\"谭嗣同声音又冷了下来,\"女子为何一定要依附男子?三从四德,不过是束缚女子的枷锁!我中华若要强盛,必先解放女子,让她们也能读书明理,为国效力!我在上海见过女子学堂,那些女学生聪慧不输男子。\"
谭淑仪惊讶地望着哥哥,这样的言论她闻所未闻。她自幼读的是《女诫》《内训》,从未想过女子也能有这等天地。\"哥哥,你这些话若传出去...\"
\"我知道后果。\"谭嗣同苦笑,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抄册子,\"这是我写的《仁学》草稿,其中就有'男女平等'一节。若怕人言,何谈变法?\"
夜更深了,荷塘中偶尔传来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惊碎一池月光。兄妹二人沉默地站着,各自想着心事。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翌日清晨,谭嗣同洗漱完毕,正准备去向父亲请安,却见柳氏独自站在廊下,似乎在等他。
晨光中,她眼下的青黑显示一夜未眠。
\"大公子...\"柳氏欲言又止,手指绞着一方素帕。
谭嗣同本想绕开她,但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朴素无华的打扮,还是停下了脚步:\"何事?\"
柳氏突然跪下,额头触地:\"求大公子不要怨恨老爷!都是妾身的错...\"
谭嗣同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成何体统!\"
柳氏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面前的青砖:\"老爷这些年...真的很想念你们。每每收到家书,都要在灯下反复读上好几遍。纳妾之事...实在是因府中无人主持中馈,老爷又常年孤寂...\"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大公子不知,老爷常常半夜起来,对着夫人的画像自言自语...\"
谭嗣同心中一阵刺痛。他何尝不知父亲独自在外的艰辛?
甘肃苦寒之地,父亲年过半百,身边确实需要人照料。
但情感上,他却难以接受父亲另娶的事实,尤其是想到母亲临终时的嘱托。
\"你先起来。\"他语气缓和了些,\"这事...我们以后再谈。\"
柳氏擦着眼泪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这是夫人当年的嫁妆里的一支簪子,老爷一直珍藏着。昨夜他取出来看了许久...\"她递过来的手微微发抖。
谭嗣同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正是母亲常戴的那支银鎏金梅花簪。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戴着这支簪子教他读《楚辞》的情景恍如昨日。他的眼眶湿润了。
\"老爷今早天不亮就去衙门了,说是有紧急公务。\"柳氏轻声说,\"他让我转告大公子,晚上回来再好好谈谈。\"
谭嗣同点点头,将簪子小心收好,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知道,昨晚的冲突只是开始,他与父亲之间,还有更艰难的对峙在等着他们。
而此刻,他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在孝道与理想之间找到平衡。
远处传来小嗣贻清脆的笑声,孩童天真无邪,不知大人世界的复杂。
谭嗣同望向声音来处,心中百感交集。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将成为他与父亲之间永远的隔阂,还是血脉相连的纽带?
他抬头看向西北辽阔的天空,那里正有一只苍鹰在盘旋,自由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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