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雨帘现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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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泞不堪的小路上，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笨拙、却又带着一种诡异执拗的姿态，朝着村口，朝着祠堂，朝着这片死寂的空坪，一点一点地……挪动过来！

近了！

更近了！

暴雨疯狂地冲刷着那抹猩红，试图将它打散、冲淡、彻底抹去。但那颜色却顽固得令人心悸！在昏暗中，在雨水的浸泡下，反而透出一种更加妖异、更加刺眼的深红！

那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猩红嫁衣的人！

破烂的嫁衣！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式样，多处被撕扯成条缕，在狂风中如同垂死的血蝶翅膀般无力地飘荡。下摆更是拖曳在泥水里，沾满了污黑的泥浆，每一次拖动都带起浑浊的水花。那刺目的红，在灰暗的雨幕背景下，如同一个淌血的伤口！

赤着脚！那双曾经白皙秀气的脚，此刻沾满污泥和细小的伤口，踩在冰冷尖锐的石子和泥泞里，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摇晃。脚踝纤细得仿佛随时会折断，在深红裙裾的映衬下，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和……非人的惨白。

是阿芸！

那张脸终于清晰了一些！雨水冲刷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几缕湿透的黑发紧贴在上面。她的眼睛睁着，却空洞得如同两口被吸干了所有泉水的枯井！没有焦点，没有神采，甚至没有痛苦，只有一片死寂的、望不到底的虚无！仿佛灵魂早已被彻底抽离、碾碎、抛弃在身后的那片恐怖山林！

她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微微佝偻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重量，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栽倒在泥水里。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怖，死死钉在了她的腹部！

那里！

那身破烂湿透的猩红嫁衣之下！

腹部……诡异地……高高隆起！

那隆起的弧度是如此突兀，如此巨大！如同……如同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孕妇！

湿透的、深红色的单薄布料，被那异常隆起的腹部撑得紧绷绷的！勾勒出一个巨大、浑圆、充满了不祥意味的轮廓！随着她艰难挪动的每一步，那巨大的隆起都在微微地、令人毛骨悚然地……颤动着！

“嘶——！”

“嗬……”

无数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在祠堂内外、在无数扇门窗之后响起！又被硬生生地、死死地压回了喉咙深处！化作一片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如同细密的冰雹，在暴雨的间隙隐约可闻。

王莽指向云雾山的那只手，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猛地缩了回来，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最后一点支撑也彻底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看到地狱本身的绝望！他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泞的石板地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抬轿的汉子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们看着那个在暴雨中蹒跚挪动的、穿着破烂猩红嫁衣、腹部诡异地高高隆起的“阿芸”，眼神里的恐惧已经超越了极限，变成了彻底的空白和麻木。

祠堂那两扇紧闭的黑漆大门后，死寂得如同真正的坟墓。

阿芸，或者说，那个顶着阿芸躯壳的东西，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依旧低垂着头，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雨幕和人群，落在某个无人能见的虚无之处。赤着的双脚，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执拗地，踏过村口的泥泞，踏过空坪上冰冷湿滑的石板，一步，一步，朝着祠堂那两扇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漆大门挪去。

那身破烂的猩红嫁衣，在暴雨的冲刷下，颜色愈发刺眼、粘稠。

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在湿透衣料的包裹下，随着她的步伐，微微地、无声地颤动着。

如同一个来自幽冥的、不祥的胎动。

暴雨如注，冲刷着空坪上凝固的恐惧和那抹缓缓移动的、绝望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