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圣帝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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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真去看心禅不灭所记。</p>

字文虽少，却大而简之，禅机处处，深指人心。</p>

木道人笑着看了周奕一眼，深觉自己没有看错人。</p>

不过</p>

想要精通这样一门佛门秘术，必然要大量时间。</p>

“这是一门极易上手的禅功，我花了几个晚上，基本领悟透彻。”</p>

周奕实话实说，又叮嘱道：</p>

“心禅不灭是一位高僧所授，虽未言不能另传，但你得此法，需得守密。”</p>

木道人点了点头，这道理他岂能不懂。</p>

忽然一愣，想到周奕前面那一句话。</p>

几个晚上？领悟透彻？</p>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天霜凝寒法”被学走的过程。</p>

痛苦回忆涌上心头。</p>

差点又叫他生出心魔。</p>

“非人哉，非人哉”</p>

木道人来回诵念，不将周奕当人看，这么一来，他又平和许多。</p>

“道爷本想找你拿点盘缠便走，没想到又被你使唤。”</p>

“看在你够朋友的份上，道爷陪你再杀一回。”</p>

“好兄弟！”</p>

周奕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p>

“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凶巴巴的小丫头，着一身黑衣，拿着一柄剑。”</p>

“嗯？”</p>

木道人翻着旧账：</p>

“当时我只是实话实说，她却不许我讲你坏话，差点拔剑动手。好在道爷肚里能撑船，不与这小丫头一般见识。”</p>

“当然认识，不过她一点也不凶。”</p>

周奕劝道：“如今我朋友遍天下，你行走江湖时，只管说我好话，这样你的朋友也遍天下。”</p>

“放屁。”</p>

木道人一脸不信：“我寻李密要账，他手下人知晓我俩有往来，立时发难。若非道爷功力有进，只怕已被神箭手射死在梁郡。”</p>

周奕还没来得及说话，阿茹依娜从外边走了进来。</p>

看了两人一眼，清清冷冷地转回后院。</p>

木道人哦了一声，像是开窍了。</p>

“下次遇到这样的，就说与你交好。碰到李密那样的，就说与你作仇。如此一来，道爷我风生水起。”</p>

“木道长，你真是大聪明。”</p>

“……”</p>

其实木道人来不来都无影响，周奕是真打算带他赚一笔，毕竟上次攻入宇文成都大营，什么都没捞着。</p>

科尔坡这狗贼，那可富得流油。</p>

木道人本打算来借点盘缠，顺便看望一下为数不多的朋友。</p>

听到周奕有麻烦，他也愿意帮忙。</p>

两人互相埋汰，却是说说笑笑。</p>

阔别重逢，周奕知他好酒，于是拿出观中最旧陈酿。</p>

欢饮数餐，酒水满足。</p>

翌日运功逼出酒气，准备动手.</p>

淯阳郡在南阳之北，连有一条涅水穿郡而过，直往新野。</p>

临近夜晚，自涅水上游，正有大船小船十数艘，顺流而下。</p>

这些船全泊于汉县码头。</p>

几日大雨，码头涨水，津桥木板半没于水中。</p>

码头附近有个大货舱。</p>

舱中货物除了从淯阳郡购置，其余便是从南阳城中运出。</p>

冠军与南阳的生意并未断绝，但一直有所控制。</p>

其中并不包含大宗战备兵械交易，唯有镇阳帮与朱粲做这部分生意，那也是有严格控制的。</p>

任掌门利用城门防务、采买之便，科尔坡才能将城中庞大的兵械运出。</p>

今夜是淯阳郡采买到货。</p>

双方点算之后，</p>

科尔坡便差人装车往西，直去湍水上游。</p>

那时朱粲大船等候，顺流而下便收入冠军城。</p>

可是</p>

任志与科尔坡自以为机密，却没想到，就在他们点算货物的当口，大队人马已沿着涅水逆流而上。</p>

南阳帮与灰衣帮的大批人手，赶着夜色，忽然冲入汉县码头！</p>

放在最外边的暗哨，被两帮高手除个干净。</p>

等码头明哨察觉，已经太迟。</p>

科尔坡与任志在码头聚集了三百多人，可不算灰衣帮，只南阳帮杀来的帮众便有八百余人，且全是精锐。</p>

杨镇亲身至此，范乃堂、孟得功，苏运齐至。</p>

汉县码头，基本是一边倒的屠杀！</p>

安静的夏夜，被喊杀声与兵器交击声打碎。</p>

科尔坡身边不乏高手，还有极擅骑马作战的突厥精兵，可身陷渡口，无有发挥空间。</p>

当任掌门与科尔坡看到那位手持偃月刀的杨大龙头杀来后，便放弃了最后幻想。</p>

“杨镇，你会后悔的——！”</p>

科尔坡的怒吼声带着滚滚真气响彻黑夜，他与一众突厥高手逃向冠军。</p>

杨镇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一路追杀。</p>

任志没有跟随科尔坡，他跳入涅水，反朝南阳方向走。</p>

这时的任志很清醒。</p>

只要能回城，那就有机会。</p>

把城中所有的荆山派门人调集起来，还有数千之众。</p>

杨镇不愿看到内乱，他便有谈条件的资本</p>

夜色渐深，南阳城内霍记商铺发生大战。</p>

铺中的突厥精锐、科尔坡豢养的江湖客与破门而入的收账人员展开恶斗。</p>

铁塔壮汉与矮胖人再次配合。</p>

当初他们随着某天师大闹鹰扬府军大营，火烧连营，如今这小小的商铺，在他们眼中自然算不上挑战。</p>

是夜，城内还有多处混乱爆发。</p>

天魁派高手配合南阳帮趁夜动手。</p>

杨大龙头进行了一次罕见的除草行动，城内其他势力也感受到了，但是并没有选择将事态扩大化。</p>

大家都在观望，同时连夜清点荆山派的产业。</p>

比如镇阳帮的侯帮主，他已经笑傻了。</p>

这次大龙头调查任志，侯帮主不声不响出了大力。</p>

任掌门一倒，荆山派与镇阳帮的合伙生意，全成了他的。</p>

镇阳帮内堂，侯帮主听着城内的骚动，一边笑一边拨打算盘，显然也是一位算账好手.</p>

“外边发生了什么？”</p>

阳兴会内，云长老望着去而复返的季亦农。</p>

“哼，任志那个傻瓜。”</p>

季亦农满脸嘲讽：</p>

“他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真把杨镇当成瞎子，当下战乱四起，他却活在三年以前。更何况，杨镇已警告过一次，他竟敢与朱粲勾结。”</p>

云长老的表情毫无波动：</p>

“那也正好，你去收拢荆山派的人手。”</p>

“这城内要那么多话事人做什么。”</p>

季亦农点头，又听云长老慢悠悠道：“邪极宗的人既然在冠军城，今夜也许会有动作，你派人.”</p>

“算了，你的人不靠谱，还是劳驾你跑一趟吧。”</p>

你怎么不去？</p>

季亦农的八字胡一抖，心中直骂娘，但还是笑嘻嘻地办事去了。</p>

亥时深。</p>

南阳城北，衣衫全湿的任掌门回望了汉县码头一眼。</p>

目中恨意闪烁，他用宽大的手掌狠狠在脸上揉了几把，壮了壮精神。</p>

任志朝北城门的城墙张望。</p>

他眯眼聚光，没朝城门走。</p>

绕着护城河向东，小半个时辰后，只借着星月光芒朝城中瞥上一眼，他就能知道荆山派的方位。</p>

这绝对是最稳妥的回城方式。</p>

当下运转轻功，在城墙上连踏几步，一个翻身，进入城内。</p>

荆山派距离城墙并不算远。</p>

如果有骚动，以他的功力，站在这里绝对能听见。</p>

很好，荆山派并无异状。</p>

杨镇虽有改变，但骨子里是变不了的。</p>

最坏的情况便是丢掉面子求饶，一样能活得好好的。</p>

后路无碍，任志心中稍宽，脸上恢复神采。</p>

可是</p>

他才迈开几步，就听到明晃晃的脚步声。</p>

这条路叫做湍洄北街，直通荆山派。</p>

两边巷道甚多。</p>

任志盯着其中一巷，忽见一道人影闪出。</p>

他微微皱眉，因为这人的速度非同一般。</p>

更叫他心寒的是，他看清了来人面相，此间意味着什么，已是不言而喻。</p>

“易观主，是你。”</p>

“任掌门，你乃是大派掌门，怎如此低调，连正门也不走。”</p>

任志心中一股恶气生出，面上却无有体现：“易观主何必如此，此前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但任某愿意做出补偿。”</p>

“只要观主满意，哪怕万贯之财又如何？只当是任某的一点香火钱。”</p>

“妙。”</p>

周奕笑道：“任掌门深谙江湖规矩，这样好了，你赔一样东西给我，这误会就算了。”</p>

“观主要什么？”</p>

“命，你的命。”</p>

说话间，周奕漫步朝他走去。</p>

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萦绕在任志心头，他起先还有一战的信心，此刻，却被这股气势所慑。</p>

心中迟疑是战是逃。</p>

但是</p>

只在他脚步微微后挪萌生退意时，周奕顿时抓到他心神上的破绽，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此前与人对敌时决计无有这份敏感把握。</p>

江湖高手比拼，也牵扯意志上的对决。</p>

这时惊云神游踩出，骤然欺身而上。</p>

他甚至没有动剑，右手成爪，直取面门，左手却诡异划向腰眼。</p>

任志没觉得这两招有什么特殊，只是</p>

对手速度极快，那右爪几有幻影！</p>

他不敢硬接，旋身错步，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剑，挽出剑花直刺肩井穴。</p>

岂料周奕爪风陡变，五指裹挟冰色真气，竟如铁钩般绞住剑刃。</p>

其指间寒气密布，顺剑直导脉穴！</p>

任志差点中招，赶紧松手，那短剑失去他真气附着，登时咔嚓一声，被生生截断。</p>

他往后一靠，抵住一方官署门户，后背撞上门板。</p>

周奕乘势追击，右爪带起尖啸，爪风过处，任志背后门板先是出现五道指痕，跟着轰然爆裂。</p>

“嘿~！”</p>

任掌门不及细想，抬腿踢飞官署廊檐灯笼。</p>

借助火光闪跳，看清对方虽然招法奇快，但路数不精，固有稍滞。</p>

于是左袖一滑，又一柄短剑冒出，这时剑诀一变，施展与方才迥异的左手剑法，真气灌注，剑走偏锋刺向肋下“期门穴”！</p>

周奕不闪不避，右手忽做鹤形，配合道门玄功，手法一变，鹤影飘飘，难以捕捉。</p>

这时仙鹤手一夺，拍中任志小臂，穴道受击，这左手剑法被破个干净。</p>

任志再落一剑，心神有失。</p>

接着更是瞧见让他亡魂大冒的一幕。</p>

只见对方左手忽然抓来，那手不再是玄门内功，而是魔气蒸腾，五指前端如有五团冷焰，至阳之气精纯已极，已经到了影响武人精神的地步。</p>

任掌门只看到后爪追前爪，正要提振内功，却被人扣住膻中穴！</p>

一道真气打入膻中，登时截断任督真气行走。</p>

丹田之气再也提不上来。</p>

“任掌门，你的本领很稀松嘛。”</p>

任志气得颤抖，极为不甘：“我心神有失，被你步步占据先机，你放了我，我们再打过。”</p>

“你一派掌门，怎么说这种笑话。心神有失难道不算败？”</p>

周奕摇了摇头：“你是欠账之人中最差劲的一个。”</p>

任志咬着牙，忽然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会是魔，一会入道，这又是什么武功？”</p>

“自然是五大奇书中最神妙的一本。”</p>

周奕懒得啰嗦，一掌按下。</p>

任志还在回味什么五大奇书，便浑身一颤，气断而亡。</p>

周奕抓着任志后颈，踩上城墙。</p>

准备将他丢入湍水。</p>

忽然</p>

一道极为迅速的人影从另外一头巷口窜出，正朝他这个方向看来。</p>

周奕本能用任志的尸体往前一挡。</p>

于是</p>

被云长老派来打探消息，听到打斗动静寻过来的阳兴会季会主，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p>

城墙垛口之后，一轮残月高悬。</p>

荆山派掌门人任志被人抓着后颈，脑袋歪在一旁，那对死人眼，正从上往下盯着他看。</p>

在任掌门背后，有一个看不到脸的黑衣人。</p>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魔气，还残留在空气中。</p>

接着</p>

季亦农感觉自己被一道气机锁定，如果这时要跑，他绝对可以退走。</p>

但是</p>

想到自己的脸已经暴露出来，心中多有顾虑。</p>

季亦农快速权衡，抱拳说道：“不知是圣门哪位前辈当面。”</p>

高墙上的人没有说话.</p>

可是，却用一种比说话管用一万倍的方式回应。</p>

一股诡异精纯的魔气冉冉升腾，任掌门成了附魔之物，整个人被至阳魔气包裹，如同火焰一般燃烧！</p>

那不是真的火焰，而是一种真气显化。</p>

云长老在初初接触季亦农时，曾经展露过魔门真气。</p>

但与之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p>

季亦农已经加入阴癸派，是个识货的，越是识货，越是怕得要死。</p>

魔门之中能有这股气焰，又在南阳城附近，那还能是谁？</p>

邪.邪帝！</p>

一瞬间，季亦农后背全是汗水，现在他跑都不敢跑。</p>

除非与裘帮主一样浪迹天涯。</p>

季亦农的思绪转瞬形成，直接双膝一跪，颤声喊道：</p>

“不知是圣帝当面，多有冲撞，季某真是罪该万死。”</p>

这时头也不敢抬。</p>

江湖规矩，不能看脸，看脸准要死。</p>

高墙上传来一道年轻，略显沙哑的声音。</p>

“你便是阳兴会的季亦农吧，听说你在为阴后做事，我正想上门找你。”</p>

果然，邪帝什么都知道！</p>

这年轻声音，比云长老和谐多了。</p>

却不知是什么样年岁的老妖怪。</p>

季亦农被叫出阴癸派身份，直接吓了个半死，他脑筋急转，想到了一条活命之法：</p>

“圣帝在季某心中远胜阴后，只惜无缘得见，今得垂询，恳请给季某一个效力圣极宗的机会。”</p>

“有趣.”</p>

那年轻声音道：“你就不怕阴后杀了你？”</p>

季亦农道：“圣帝要杀我更是轻而易举，现今为圣极宗效力，季某此刻等于赚了一条命，受了圣帝救命之恩。”</p>

“属下愿意藏身阴癸派，为圣帝刺探虚实。”</p>

让季亦农窒息的几息沉默后，年轻声音再响：</p>

“你的命保住了，回去吧，好好效忠阴后。”</p>

“遵命！”</p>

季亦农爬起来，又行一礼，转身跑向阳兴会方向。</p>

他想哭，又想笑，表情不知道有多么难看。</p>

周奕望着他的背影，不由笑了起来。</p>

这季会主也太太能搞事了。</p>

站在城墙上，他的目光朝南阳郡城一扫。</p>

连续收拾了湍江派、荆山派。</p>

其余灰衣帮整个靠向五庄观，南阳帮、天魁派与他交情深厚，镇阳帮被小凤凰捏着钱袋子，朝水帮的曾帮主是最老实的一位。</p>

如今阳兴会也在某种意义上投了过来。</p>

整个南阳郡城，可以说是再无威胁。</p>

大后方，基本稳固。</p>

周奕抬手，将任志的尸体随手丢入护城河内，汹涌的湍水直接将尸体卷走。</p>

他迈着悠闲的步子，返回卧龙山。</p>

不久之后</p>

阳兴会，密室内。</p>

“你怎么满头大汗？”</p>

云长老半倚着垫着毛毯的软榻，有些嫌弃地斜了季亦农一眼，见他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不由追问一句：</p>

“怎么了？”</p>

季亦农直勾勾望着她：“云长老，我.我好像看到邪帝了。”</p>

云长老坐直了身体：“你再说一遍。”</p>

“他站在高墙上，黑色的魔气如火焰一般燃烧在空中，荆山派任掌门被转瞬杀死，我站在几十丈外，动也不敢动。”</p>

云长老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季亦农：“你没有看错吗？”</p>

“那是我看到的全部景象，一个字都不会错。如果现在顺着护城河找，应该能捞到任掌门的尸体。”</p>

“长老，要不要捞？”</p>

“捞个屁！”</p>

“他有没有看到你？”云采温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p>

她打开半扇窗，有些心悸地朝外边看了一眼。</p>

季亦农长呼一口气：</p>

“如果看到的话，季某应该没机会活着回来”</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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