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问道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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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响起刹那，中年人周身的煞气像是受到牵扯一阵颤动。</p>

他头一次露出惊异之色。</p>

接着，便有熟悉的白衣人影从颜崇贤方才来的地方缓步踱来。</p>

川帮一众高手互相对望一眼，这位正要大展魔功的老魔竟突然收势，歇止所有魔气真劲，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p>

眼神似乎也清澈了不少。</p>

与众位长老一样，范卓也看向声音来处。</p>

心下讶然，没想到大都督会用这种方式平事。</p>

裘千博已迎了上去，双手作揖见礼，从魔煞汹涌转变为温文尔雅，叫大伙儿很不习惯。</p>

“天师。”</p>

裘千博的声音中带着歉意：“裘某不知天师法驾在此，多有冲撞。”</p>

周奕倒是没介意，而且此事是范卓的儿子无礼在先。</p>

“你怎来了巴蜀？”</p>

裘千博道：“我欲见识各家武学，便在九州四海流浪，前段时日辗转至漠北，遇到颉利金狼亲卫南下，其中有一名我看中的对手，就一路尾随到了巴蜀。”</p>

“那日范帮主的儿子被马贼偷了马匹，将我认作贼人，这才上门借范帮主的武学法门一观。”</p>

周奕不禁多瞧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侯希白的伤势：“你看中的那名对手是谁？”</p>

“他叫墩欲谷，是武尊毕玄的亲弟。”</p>

侯希白反应过来：“原来是他。”</p>

“你可知他在何处？”</p>

周奕追问，裘千博却摇头：</p>

“不知道，颉利的人入了巴蜀之后我就再没撞见，只碰到过西突厥统叶护的手下，还有吐谷浑众多高手。他们似乎找过巴盟的人。”</p>

吐谷浑虽无顶尖的宗师人物，但一流高手那是出了名的多。</p>

只吐谷浑王伏允之子伏骞的随侍护卫，便有五十名一流人物。</p>

若裘千博知晓墩欲谷在何处，就不必来寻范卓了。</p>

周奕没有再问，只出声帮裘千博与川帮化解误会。</p>

裘帮主哪里还会追究这般小事，范卓却懂得做人，叫儿子范言过来奉茶致歉。</p>

一场麻烦事，在只言片语间化解了。</p>

范卓大致清楚了裘千博是怎样的品性。</p>

原来那一身恐怖魔功仅是遮掩，他竟是一位好武成痴、一心追求武道的赤诚之人。</p>

范卓心生佩服，想留他用饭，增进友谊。</p>

但裘千博却果断谢绝。</p>

红尘中的攀交世故，已不属于他的趣味。</p>

裘帮主只是看向周奕，欲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临走时虔诚问道：</p>

“裘某有一问想请教，不知天师可愿解惑。”</p>

“你问吧。”</p>

裘千博长呼一口气道：</p>

“我早年痴迷武学，总是闭门练功，可惜无有妙法，直到从棺宫得到道心种魔。</p>

然此功并不完整，后来又在江都看了长生诀却没法修炼，于是走遍九州，见识各种武学，再以得来的武学感悟重新品味长生诀与道心种魔。</p>

经年累月，夜以继日，叫我苦苦熬出一条艰难路径。乃是将道魔诸般武功，全融在掌中。</p>

初时进步神速，可随着融功越多，越有种迷失之感，乃至心魔丛生，仿佛自己的心智都要失去。</p>

这段时日，我总感到迷茫，不知往后的练功之路该怎么走下去，这是一条通往武道至极的路吗，天师能否给我解惑？”</p>

周奕心中甚是惊奇，裘千博的理念叫他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p>

这问题非常繁复，倘若他具体问及这路奇妙掌法，周奕也没法作答。</p>

可说起武道至极，却能往下反推。</p>

“你融入万法炼掌，自然损耗精神导致心魔丛生，这是一条极为艰难之路，不过你能从棺宫走出，当要相信自己的武道意志，以此为剑，披荆斩棘，克服精神上的一切魔障。”</p>

“而道功魔功之间要寻求阴阳平衡，届时道魔合流，便是至阴至阳归一，从而破碎虚空。”</p>

周奕话尽望着堂外昏黄深邃的天穹，裘千博忽然有种明悟之感。</p>

“多谢天师点拨！”</p>

这魔道大高手双膝跪地，一拜之后从川帮演武堂闪身而出，又一次风尘仆仆地遁入江湖。</p>

一众川帮长老震撼时，巴蜀的枪霸范卓追着裘千博的背影，一路走到门口。</p>

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心中井喷出巨大失落感。</p>

“爹，你怎么了？”</p>

范采琪从方才的对话中清醒过来，追到范卓身边。</p>

她看到老爹的脸上带着苦思追忆之色，手指着老魔离开的地方：</p>

“想当年我也有过这样的梦想，却不敢去追求。后来在巴蜀得了个枪霸名号，又在安逸的日子中消磨了所谓的霸气，知晓他的经历后，真叫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p>

唰得一声响，侯希白展开折扇。</p>

“谁知癫狂深处意？原是赤心向武鸣。”</p>

多金公子洒脱一笑：“裘帮主确实叫人佩服，但人生在世，不可总念着一朵凋零之花，范帮主在巴蜀，一样精彩得很。”</p>

“是啊，爹，你怎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该像侯公子一样洒脱。”</p>

范采琪看向侯希白，美丽的脸上全是欣赏。</p>

枪霸眉头一皱，怅然之心去了个七七八八。</p>

看向侯希白时，目色中似乎找到了往日的霸气。</p>

对着女儿告诫道：“侯公子是多情公子，他不洒脱，如何多情。”</p>

“诶，惭愧~~！”</p>

侯希白双手一摆，用折扇点向周奕所处之地：“大都督在此，侯某算什么多情。”</p>

范卓、范采琪的目光不由撇向周奕不远处的蓝衣少女，她盯着某人看得有一些入神。</p>

少女注意到那些无趣的目光，从容一笑，转身便离开演武堂往回走。</p>

裘千博虽然退走，但在川帮诸位核心长老心中，此事的影响久久不散。</p>

他们在巴蜀称雄，却从未接触过什么武道巅峰人物。</p>

对于武学，也没有太深的研究。</p>

故而周奕与裘千博的对话，在他们听来属实震撼。</p>

江湖巅峰人物，讨论的竟是“破碎虚空”。</p>

对这些武道理念不太懂，却不影响他们认可范卓的决定。</p>

如此强悍的魔门高手，见到大都督时是什么态度，他们可瞧得一清二楚。</p>

夜色降临，川帮灯火处处。</p>

用过晚饭后，石青璇回房里待了一段时间，等天色更晚，她推开半扇窗，看到周奕还在那株银杏树旁打坐。</p>

于是推门走了出来。</p>

“石姑娘，可是不死印卷默出来了？”</p>

“幸不辱命。”</p>

她坐在井边，将一卷绢帛递给了周奕，而后在一旁保持静默。</p>

等周奕露出古怪的表情后，她还是不说话。</p>

“既从一念生还从一念灭，生灭灭尽处，灭灭生机起。”</p>

“这”</p>

周奕又看到“命根、上行、平、遍行和下行”这五气。</p>

接着便是“中、左、右三脉”、“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和海底轮这七轮。”</p>

很显然，这是天竺的五气、三脉、七轮修炼法门。</p>

之前伏难陀给的《爱经》上有提及，却没有修炼之法。</p>

石青璇给的这一卷，却有详细介绍。</p>

“这难道是《换日大法》？”</p>

石青璇道：“大都督怎么看起换日大法了，这是霸刀岳山前辈留下的天竺武学，当年他用四十九式霸刀和一名天竺苦行僧换来的，与不死印卷无关。”</p>

“不是你给我看的吗？”</p>

“没有，你偷看的。”</p>

周奕反应极快，立刻将绢帛翻过来，果然，背面才是“不死印法。”</p>

这时才恍然，为何她默不死印法要这么长时间。</p>

原来将换日大法也默了出来。</p>

周奕摸着下巴，提议道：“这样吧，我给你一套道祖真传剑罡同流法门、再教你佛门心禅不灭，换我误看的换日大法，如何？”</p>

“不要。”</p>

“难道石姑娘要我的太平鸿宝？”</p>

少女盈盈一笑：“也不要，一卷秘籍而已，不打紧的，大都督先欠着吧。”</p>

周奕微瞪一眼，可对上那娇憨无害的眼神，又没法生气，何况对方还是好意。</p>

算了，平去巴蜀之乱，自有办法还债。</p>

这换日大法虽是天竺法门，却也有一些研究价值，合乎‘破而后立、败而后成’的精髓，于是认真看了起来。</p>

石青璇本好奇裘千博与破碎虚空之类的事。</p>

见周奕沉浸在武学中，便没打扰，转身回了屋舍。</p>

她屋中有一些曲谱、医书，还有墨家机关典籍。</p>

相比于武学，这些才是让她沉浸入迷的东西，所以哪怕是一个人孤居幽林，不食人间烟火，亦能乐在其中，从不缺乏意趣。</p>

石青璇在窗户边就着一盏灯火翻看古籍。</p>

听到外边有说话声才抬头去看。</p>

侯希白被范采琪拉出去逛了一圈，此时才回来。</p>

周奕便与他聊起不死印法。</p>

今日又在裘千博的手上吃瘪，多金公子不再多想，沉下心来学习这部对他用处极大的法门。</p>

两人畅聊功法仅一日。</p>

在一个响晴薄日的难得好天，川帮迎来了两名极为特殊的客人。</p>

这二人约摸四十岁，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各着一身黑色武服，袖边绣着棺材云纹。</p>

那高个子扛着一口朱红色大棺，在阳光下非常刺目，旁若无人地朝川帮走来。</p>

总舵中有大批人手，可见到这两个诡异阴森的家伙，没有人阻拦。</p>

一来有帮主范卓交代，二来已看出这两人的来历。</p>

棺宫真魔！</p>

哪怕是安逸的巴蜀，也听过棺宫那凶恶诡异的名号，据说这棺中真魔，无一不是高手，且都掌握叫人难以防范的真魔煞气。</p>

如此恶客，岂能不叫人心寒。</p>

副帮主颜崇贤叫总舵前的一大帮人散开，主动迎了上去。</p>

他明知故问：“两位是什么人？”</p>

一人答：“在下宇文无敌。”</p>

另一人答：“在下独孤坤。”</p>

宇文无敌冷着脸道：“宗主命我们来此收回棺宫令牌。”</p>

独孤坤拍着那口朱红棺材：“范帮主呢，还请入棺一叙。”</p>

颜崇贤紧皱眉头，知晓帮中有高人在场此时没那么慌：“邪帝庙之事大有误会，两位.”</p>

“无需多言，宗主不会冤枉人，若是误会，我们会将范帮主送回来。”</p>

“倘若不是误会，犯我圣极宗祖地，你可知晓是什么下场？还是请范帮主走一趟吧。”</p>

颜崇贤又尝试说道：“我巴蜀三家同气连枝，联络在一起，顷刻便能召集十万之众。棺宫在巴蜀做事时，我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周老宗主何不给一个面子？”</p>

独孤坤笑了笑：“天下间能在宗主面前谈面子的人凤毛麟角。”</p>

“不错。”</p>

宇文无敌也笑了：“可纵观巴蜀，却一个也找不到。”</p>

霎时间，周围上千双目光怒视过来。</p>

宇文无敌与独孤坤本是两大门阀中的二代高手，且都是风评极差的色中恶徒。</p>

经过棺宫改造，早已脱离低级趣味。</p>

这时，竟展露出武道强者才有的霸气风范。</p>

两人在众人怒视之下，扛棺徐行，每朝川帮总舵靠近一步，身上的魔煞之气就强横一分。</p>

周围人若是一齐出手，要杀他们两人自然不难。</p>

但这就意味着要得罪魔门第一大势力。</p>

故而，宇文无敌与独孤坤两人一棺，带着圣极宗的凶威，逼得成百上千帮众让行。</p>

“范帮主，你若解释得清，宗主不会为难你。解释不清，宗主便与你论道，那真魔随想，阐述无尽奥妙，对你来说乃是机缘，不是坏事。”</p>

“巴蜀枪霸，还不入棺？！”</p>

独孤坤大喝一声，正要掀开棺材板，震慑川帮。</p>

忽然一道声音从高远之处响起，萦绕在寨楼处处：</p>

“想请范帮主，就让周老叹自己来。”</p>

宇文无敌与独孤坤齐声喝问：“好大的口气，你是谁？”</p>

没有人回答.</p>

二人转头看向川帮总舵那五层高楼，原本空无一人的栏杆处，忽然闪出一道白衣人影。</p>

他凭栏而立，向下俯视。</p>

那平平无奇的目光，却像是一眼将他们的心神看透。</p>

两位真魔浑身一震，认出了那张面孔。</p>

川帮总舵的帮众目瞪口呆。</p>

方才展露无敌威势的两位真魔，竟毫不废话，头也不回扛起棺材直接跑路！</p>

很显然，这便是他们口中的凤毛麟角</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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