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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指骨与硬木剧烈碰撞,皮肉瞬间破裂,鲜血染红了指关节,也染红了粗糙的门板。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他破碎嘶哑的咆哮和铁链疯狂拖拽的哗啦声。他不知疲倦,仿佛要将这扇门,连同这禁锢他、吞噬阿芸的祠堂,一起砸成齑粉!
“阿芸……我的阿芸……” 在狂暴的撞击和嘶吼间隙,偶尔会爆发出几声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呼唤。那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后,从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流淌出的、令人心碎的悲鸣。这短暂的软弱瞬间又被更猛烈的狂怒淹没,化作更加疯狂的撞击和更加恶毒的诅咒。两种极致的情绪在他身上疯狂交替、撕扯,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祠堂主殿里,摇曳着两盏如豆的油灯。昏黄微弱的光芒,仅仅照亮神龛前那一小片区域,将那些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无数沉默的、冰冷的眼睛,俯视着下方这片绝望的喧嚣。阿岩那一声声泣血的嘶吼和狂暴的撞击声,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敲打在每一个牌位上,在这供奉着“规矩”和“祖宗”的肃穆之地,掀起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灰尘从高高的梁木上簌簌落下,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飞舞的鬼魅。
偏房门外,两个负责看守的本家汉子,紧紧裹着蓑衣,蜷缩在冰冷的廊柱阴影下。祠堂里原本就阴冷潮湿,此刻更因屋外那场未歇的暴雨而寒气刺骨。阿岩第一声非人的嘶吼炸响时,两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手里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石地上,烟锅里的火星溅了一地,瞬间被湿气熄灭。
“我的娘咧……” 年轻汉子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下意识地往同伴身边缩了缩。祠堂空旷的回音将阿岩的每一声咆哮、每一次撞击都放大了数倍,清晰地钻进他们的耳朵里。那声音里蕴含的极致痛苦和疯狂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们的脖颈,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寒意。
“疯了…这娃子是真疯了……” 年长些的汉子狠狠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干涩得发疼。他试图用旱烟袋堵住耳朵,但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抵灵魂深处。“听听他骂的…山神…祖宗…陈老拐…这、这要遭天谴的啊!” 他的声音也在抖,握着烟袋的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捏得发白。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再次传来,伴随着铁链疯狂的拖拽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们的心口。每一次撞击,都让他们的身体跟着不由自主地一颤。那扇厚重的木门在阿岩疯狂的撞击下剧烈地颤抖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虽然明知门栓坚固,铁链结实,但门内那股狂暴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意志,却让他们感到一种源自骨髓的恐惧。仿佛门内关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被逼到绝境、随时可能挣脱束缚、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放我出去——!狗屁山神!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阿岩的咒骂如同淬毒的利箭,穿透门板,狠狠扎进两人的耳朵。年轻汉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瘫软下去,被年长的汉子一把拽住胳膊才没倒下。
“别…别听他胡说…疯子的话…当不得真…” 年长汉子像是在安慰同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他眼神惊恐地扫过主殿深处那些在昏暗中沉默的牌位,仿佛真怕阿岩的诅咒会惊动那些沉睡的“祖宗”和虚无缥缈的“山神”,降下什么可怕的惩罚。阿岩那一声声对“山神”的亵渎和诅咒,在这供奉祖宗、敬畏鬼神的祠堂里,显得格外大逆不道,也格外令人毛骨悚然。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们的脊椎爬上来,冻得他们牙齿咯咯作响。
窗外,凄厉的风声未曾停歇。暴雨疯狂抽打着祠堂古老的瓦顶,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噼啪声,如同无数冤魂在拍打屋顶,想要闯入。狂风在祠堂高大的门缝、窗棂间呼啸穿梭,发出尖锐的、如同女人哭泣般的呜咽声。这自然的厉啸,与门内阿岩那绝望、疯狂、如同野兽濒死的嚎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心胆俱裂的地狱交响乐!
“阿芸…阿芸…我的阿芸啊…” 门内,那破碎的、带着无尽悲怆的呼唤又响了起来,短暂地压过了狂暴的咒骂和撞击。这声音比之前的嘶吼更令人心悸,那是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只剩下无尽空洞的绝望哀鸣。
两个看守汉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年轻汉子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穿透灵魂的痛苦呼喊。
阿岩的挣扎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沉重的撞击声变得稀疏、无力。铁链的哗啦声也渐渐微弱下去。但那绝望的呜咽和破碎的呼唤,却如同冰冷的毒蛇,在祠堂死寂的空气中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渗透进每一块冰冷的砖石,每一根腐朽的梁木,也渗透进门外看守汉子那早已被恐惧和寒意浸透的心脏里。
他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断裂的手腕无力地搭在胸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额头的鲜血混着泥水,在肮脏的地面蜿蜒出一道道暗红的痕迹。铁链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肉。他空洞的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阿芸那张苍白麻木、被猩红吞没的脸。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流,如同梦呓:
“阿芸…等我…我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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